我心中的马家十三座牌坊

马庆喜

一、关于十三座牌坊的来由

   马家牌坊的来由，在拙作《风雨沧桑话马家》当中已有表述，结合新掌握的资料，现再做整理如下：
1、叔侄解元坊
   叔叔马从谦是明嘉靖十三年（1531年）辛卯科北京解元，侄儿马一龙是明嘉靖七年（1528）戊子科北京解元。北京是当时国都，也称为顺天，南京是陪都，称为应天，也称为南北直隶省。明时乡试分省举行，三年一次，参加乡试人员在本省应试，考中为举人，第一名成为解元，解元，相当于现在一省的高考状元。根据《明史·选举志》记载，南北两京考场应试者不必本省人，国子监学生和在京寄籍人员都可以就近参加考试。马一龙、马从谦叔侄均为北京解元，且是叔侄先后连续两科，极为罕见。
2、乡会魁元坊
   据新的资料记载，马性鲁是明弘治乙酉科（1489年）乡试第三名，正德辛未年（1511年）会试第五名。但不知什么原因，会试后马性鲁殿试成绩却远不及乡、会试。他是辛未科殿试三甲第五名。当年度，一甲三名二甲一百十五名，也就是说，他的总排名是第一百二十三名，如果确实，这个情况也极为罕见。因此，我怀疑资料记载他的会试第五名是不是殿试三甲第五名之误。而且，即使乡试第三会试第五也与魁元无关，魁元是指第一名。所以我认为，乡会魁元坊为马性鲁而立是因为当年度溧阳人应试人员中他的乡、会试成绩都是第一，相当于今天溧阳的高考状元，而不是乡试会试的第一名。
3、世承恩宠坊
   马贤因儿子马清赠沈阳右卫经历，说明马清曾任此职务，是一个八品官，马清又因儿子马性鲁赠兵科给事中。马性鲁、马一龙科途出身在朝为官，马一龙的儿子马震伯嘉靖四十年辛酉科乡试中举，马巽翰应该是马震伯之子，具体情况不详。资料中的马公辅是指名叫公辅，还是马辅尊称其公，马家族谱应有记载，应是马贤之父。按照当时牌坊的申报审批制度，累世同居是一条入围标准，此牌坊应该是以此条理由批建，世承恩宠应是匾额上的题字。
4、忠节名贤坊
   忠节意为忠贞节操，一般为上书言事而受谴的忠直官员所立，马从谦因上书言事而被廷杖致死。马从谦在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廷杖致死时官职是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在三十九年后的万历十九年给予平反昭雪，下诏为其祭葬，并追赠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忠节名贤坊，应是在其平反后所建。
5、谏垣坊
   谏垣是指谏官办公的地方，谏官是专门负责监察臣下并向帝皇提出意见建议的官员，自古以来选任标准最为严格。实际权力影响力远远超过其品级。马性鲁中进士后，担任兵科给事中，给事中和御史是明代两大谏职系统，虽然只是从七品的官职，但位轻权重，前景看好。为其立坊，情理之中。
6、解元进士坊
   马从谦于嘉靖十年（1531年）辛卯科北京乡试中解元，相隔一科于嘉靖十四年（1535年）乙未科即高中二甲十五名进士，进步速度快，考试名次好，都是非常少有的。马性鲁自弘治二年（1489年）中举人至正德六年（1511年）中进士相隔二十二年。马一龙自嘉靖七年（1528年）中解元至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中进士相隔十九年。且马性鲁、马一龙均为三甲（总排名123名和122名）。从综合情况看，溧阳历史上马从谦是科考场上最成功的人之一，殊属不易。
7、金马玉堂坊
   金马玉堂是翰林院的别称，明朝特别重视翰林，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说。中进士后分配到翰林院学习工作除一甲三名按例外，其余需再经一轮选拔考试。马一龙以三甲进士而能入翰林院，极为不易，他在翰林院先为庶吉士（实习），后担任正七品检讨，金马玉堂坊应为其担任检讨时所立。
8、职典丝纶坊
   职是指职责，典是指主管，丝纶二字取自“王言如丝，其出如纶”，意思是皇帝的讲话如一根丝，但经过近臣的传达就会放大得像一根丝带。因此丝纶也指皇帝身边工作的亲近之臣，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办公厅工作人员。马从谦担任过正六品的尚宝司丞，专门负责掌管皇帝印信，是中枢核心的职位，因而为其立坊。
9、司成坊
   这是资料之误，应为少司成坊。国子监别称司成馆，一把手祭酒尊称司成，马一龙曾任南京国子监二把手司业，俗称为少司成。从四品的国子监司业是马一龙仕途中最高职务，也是最后一个职务。因此司成坊应为少司成坊，为马一龙所立。另外，关于职务和称呼，马从谦为光禄寺少卿兼翰林院五经博士，其中光禄寺少卿为正五品，而翰林院五经博士为正八品，一般不并列相提。这个职务翻译成现在的意思是：中央办公厅行政管理局副局长加中央党校兼职教授。
10、解元坊
  我一直认为马从谦立有解元进士坊，且马从谦中解元比马一龙晚三年，解元坊应为马一龙立。现在资料说该坊立在宜兴，从这一点看，倒是完全有可能是为马从谦而立。当时宜兴应该有马从谦一支马姓家族定居成村，近支家族中有人得中解元是荣耀，也是对周边的一种威严宣示。另马从谦和马一龙的叔侄关系并不太近，马一龙祖上自本地丫髻山迁至别桥马家村，马从谦祖上从江西乐平迁至别桥河东。
11、状元坊
  马世俊于顺治十八年（1661年）进士及第高中状元，照例授为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后任侍读（从五品），再升侍读学士（从四品）。可惜，中状元后的第五年即康熙五年（1666年）因病去世。根据资料记载，科考以来，溧阳进士及第（殿试前三名，一状元二榜眼三探花）共六人，均未建坊，只在门闾上旌表。因此历史上可以有但并没有过状元坊。
12、永思坊
  永思，即永言思孝，语出自于《诗经》。马一龙因母亲年高多次请求辞官回乡奉母，五十多岁即回乡尽孝，永思坊应是为其而立。同时名列溧阳乡贤忠孝祠的马氏孝子还有马从谦之子鸿胪寺丞（正九品）马有骅，两人同宗同辈，永思坊也可能为其二人而立。
13、恩荣奕禩坊
  奕禩是世世代代的意思，通常是用于表彰累世同居多世同堂的名门望族，立于祠堂前作为家族标志是比较常见的。

二、关于牌坊的种类

  牌坊起源于商周，最初是作为标志标识出现，相当于现在的路名牌，通常仅是两竖柱一横梁，比较简单，后来经过不断的发展，在建筑形态上、实际功用上、规制要求上都形成了相对独立而系统的理论体系，成为传统伦理道德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
  从建筑形态上分，有顶为牌楼，无顶为牌坊，本地常见的有官式、苏式、徽式；从材质上本地常见有木牌坊、砖牌坊、石牌坊；从大小来分，从最简单的一间两柱到最高规格的五间六柱，楼顶也从最少的一楼单数到最高规格的十一楼，从柱式上分有出头式和不出头式。
以实际功能上来分，可分两大类，第一类是标志标识，村名镇名市名山名景名校名，相当于现在政府大楼门前的牌子。第二类是歌功颂德，具体又有三种，一是科第，也就是考试成绩突出，一般至少解元以上，进士居多，普通举人和秀才一般不立碑坊；二是功德，就是做了什么官取得了什么样的政绩荣誉；三是道德，最常见的是具体到个人的贞节和孝顺，以及表彰家族的世代同堂、乐善好施等等。
  从规制要求上，一是规模，民间最高为三门四柱七楼，目前存世古牌楼最高规格的雍正陵寝石牌坊为五门六柱十一楼（如果不是身后陵寝而是身前居所最多不会超过五门六柱九楼）。二是审批，一共分四种，一是下报上批表示同意的称为敕建；二是定期按例统一表彰的称为圣旨；三是朝廷主动提出表彰的为恩荣；四是有重大贡献或事迹，隆重为其特别表彰的为御制。敕建、圣旨由礼部注册备案，自筹资金建设，事迹由所在地方列入方志，恩荣由地方政府出资建设。御制由中央财政出资建设。古代牌坊，元代以前大多数相当于现在的招牌，主要是说明和标识，逐步演化到明清就相当于现在的荣誉证书。现在的荣誉证书根据表彰的项目和级别可以发奖状授铜牌制锦旗或加工成艺术品，放到古代，就是建各种规格的牌坊。但古代比现代对规格仪制更为讲究，绝不允许僭越使用。
  当然，如今社会已经没有多少传统规矩的束缚，规模、排场已经不再和文化内涵相匹配，尤其近几十年，大手笔的牌楼不断涌现，比如天目湖的牌楼就是六柱五门十一楼，陕西绥德更有六柱五门十九楼的天下第一石牌楼，此类自己给自己发大奖状的事例数不胜数。

三、关于牌楼的文化内涵

1、从文化角度来看牌楼，大的方面是规模、式样、材质和来由。
规模是指几门几柱几楼（也可以是无楼的坊）
式样是指官式、苏式、徽式等（与晋、滇、粤并称六大式）
材质是指木、砖、石等，当然有的可以兼有。
来由是指为什么而立牌坊，属于何种等级。
2、小的方面主要是写什么和雕什么。一座牌坊，主要是基座、立柱、夹柱石、坊梁、坊额、坊眼、楼顶、楼瓦、戗杆、雕绘等部分组成，这些主要构件都有严格规制讲究，可以精益求精，但是不可以随心所欲。
写什么。首先是匾额，有竖额、上下额、左右额等，一般包含三个内容：竖额写批准种类，如圣旨、恩荣等；主额写坊名，如职典丝纶，金马玉堂等；左右额上写总结性的颂词，如乐善好施、急公好义等，也有写简单表述或建造原因、立坊人等内容的。其次是坊梁，一般写简单的缘由表述或时间等内容。再则是楹联，写在柱上，可以一幅，也可以多幅。
古时特重写什么由谁写，内容既要歌功颂德，又要贴切而名副其实，书法要名人名家，甚至有的是御笔亲书，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据统计，明清时期本县父母官所书占比例最多，因为明清两代知县多为两榜进士出身，学问书法一般都是上上之选。
  写什么，是牌坊建设的重中之重，要中之要，也是体现家族道德文化层次的首要方面，个人认为电脑体、印刷体等尽量要避免。
  雕什么，根据牌坊的性质功用可以在顶、柱、边等部分雕琢一些图案，以寓意吉祥的动植物为主，有的还可以作人物故事的专题设计，视情况而定，但一般不用龙、凤等传统皇家专属的图案。

四、关于马家牌坊建设的建议

  一是要分门别类，马家13座牌坊，属于科第类的5座，分别是叔侄解元坊、乡会魁元坊、解元进士坊、解元坊、状元坊，属于功德类的5座，分别是谏垣坊、忠节名贤坊、金马玉堂坊、职典丝纶坊、少司成坊。属于道德类的3座，分别是世承恩宠坊、永思坊、奕禩坊。
我认为，科第类的5座，一般都是下报上准而建，即敕建。功德类的5座，忠节名贤坊应为朝廷特别表彰，即恩荣。其它4座应该也是下报上准，即敕建。道德类的，永思坊应该是按例表彰而建，即圣旨。世承恩宠和奕禩，两坊应为特别表彰，即恩荣。
  二要确定样式规格。我认为，科第类的一般做一门两柱冲天式坊或楼即可，状元坊可以做成四柱三门三楼，内容也可以丰富一些，毕竟溧阳历史上只有一位状元，况且历史上状元坊也未建过，如建，是首建，而非重建。
功德类的，一般做成四柱三门三楼即可。忠节名贤坊可以做成四柱三门五楼，毕竟溧阳历史因上书言事而遭身亡的仅此一人。道德类的，永思坊，做一门两柱即可。明清两朝溧阳历史上受表彰的贞女孝子有上百个，一般都是一门两柱规格。倒是其余两座牌坊，都代表马氏家族的荣耀，建议做成三门四柱七楼，这也是明清时期民间牌坊建设的最高规格，马家是本邑望族，也应该有此殊荣。
  至于材质，南方虽然多雨，但是木牌坊还是比较常见，因为木质材料可塑性大，容易装饰，我认为可以做一两座。石牌坊易建多见，现在建设的很多都是石牌坊，可以为主，但是千万要精挑细选，否则闹笑话的可能性会很大。我地处于苏皖交界，苏徽建筑文化交汇融合，产生了许多精致漂亮而富有特色的砖牌楼，我认为，也可以考虑建一两座作为特色亮点。
  总之，牌楼建设在当今社会，审批、筹资和施工已经不成为难度，这也是一些形态粗鄙、缺少文化、胡建乱造的牌坊屡见不鲜的重要原因。马家是溧阳的标志性家族，马家的文化是溧阳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家的辉煌历史也是溧阳历史的缩影。牌坊建设是好事、善事、喜事，更是考量一个有着光辉历史名门望族水平、能力、层次的大事，一定要充分研究，精心策划，广聚智慧把这件大事做成、做好，让十三座牌坊真正成为继承过去留传千秋的家族标志、乡邑标杆。
我的这些观点和看法，并不是具体的行动方略，最多是个提醒和参考，我希望告诉大家，牌坊的建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能当作一件轻易的事，一定要慎重而用心，一旦建成，好评和非议，骄傲和遗憾都将是多少年多少代的事情。
  因为写过《别桥札记·风雨沧桑话马家》，对于别桥马家，我是有深厚感情的，这也是我写下这些文字的主要原因和动力。

作者：溧阳市重大办主任　钱栋